《香水》  

作者:Patrick Süskind

  聽說電影的版本讓人感到恐懼,因此借閱了小說,讓想像力將這種毛骨悚然放到最大。

  本書由一連串精細的氣味組成—十八世紀,巴黎的街道—飄著馬糞狗屎味兒、尿臊味兒、木材霉味混合著老鼠屎臭、油膩的床單、受潮的羽絨被和夜壺的嗆鼻甜腥臭味—跟隨著主人公,尚—芭蒂斯特‧葛奴乙的腳步,讀者從嗅覺中窺探這個世界。葛奴乙,出生於腐爛的魚肚腸中,天生擁有個靈敏的鼻子,任何氣味,葛奴乙都分辨的出來,並且永久的將之收藏於絕佳的記憶之中,過「聞」不忘,他甚至不需仰賴視覺,只靠著鼻子便能「看」清道路,牆後的人、遠方的氣味、遠方的風… …,都一清二楚的掌握著,不過對葛奴乙來說,成千上萬種的氣味並沒有好壞之分,他熱愛著每種新發現的氣味,每當有機會獨處時,他就像個玩積木的孩子,好奇而興奮的組合著腦中的氣味遊戲。

  然而葛奴乙自己卻沒有氣味—任何人都該有自己的氣味,人都有體味,濃烈的分佈在腋下、腳底和生殖器—而葛奴乙卻完全沒有味道,這讓他像團霧氣般活著,在這個大千世界,沒有人會意識到他的存在,他就像條扁虱—沒錯!就是條扁虱,安安靜靜的依附著,直到有天機會到來,這條扁虱將不顧一切的吸飽犧牲者的血—葛奴乙認分且委縮著,默默學習調配香水的技巧,儘管他曾為了自己沒有氣味而驚慌恐懼,但他清楚自己的目標,他要調配出記憶中最美好的味道—那個清黃李的紅髮少女,他曾把她從頭到腳聞了個遍,連肘彎裡的皺褶縫都不放過,他知道,他總有一天會將這許許多多的少女的香氣占為己有,這些香氣是屬於葛奴乙的,有了這些氣味,連至高無上的教主和國王都將親吻他的腳趾,葛奴乙沾沾自喜的在腦中擺下一席又一席屬於氣味的宴會。

  城裡出現了恐怖的殺人魔,目標皆為初熟成的少女,死法都一樣:一記木棍重擊後腦,兇手剪去了少女的秀髮,並帶走了她們的睡袍。所有人都懷疑兇手是覬覦少女的美貌,然而經法醫檢查過後,這些少女都還是完璧之身—這更增添了民眾的恐懼,因為他們不知兇手為何而來,就連第二執政官的女兒都難逃魔掌,這座城鎮更顯得人心惶惶。

  兇手當然是葛奴乙,由於他身上並無氣味,彷彿穿上了隱形斗篷,就連狗兒都能瞞騙過去,葛奴乙覬覦的,並非少女的美色,事實上,這些少女環肥燕瘦,葛奴乙絲毫不放在心上,他在乎的只有少女身上的體香,為了達到他心目中那個香水的王國,在汲取了少女的油脂芬芳後,這些屍體不過就是屍體而已,而這二十五小瓶少女的精華,將是最完美的香水,他將永永遠遠的擁有這一瓶瓶萃取的靈魂,光是這樣的想像,就能讓葛奴乙幸福的激動著。

  最後葛奴乙還是落入法網,就在死刑行刑的那天,憤慨的群眾爭相前來觀看,王公貴族們、紳士淑媛們也都預定了最好的席位,來看看這個世紀殺人魔的最後一程,  然而奇怪的事情發生了,從囚車下來的葛奴乙,看起來是多麼的光芒萬丈,此時城裡的所有人,都為這個身材矮小的男人瘋狂,男女老少、農工商販、達官顯貴,全撩起裙底的情欲,欲風欲雨,整個行刑廣場轉眼成為性愛雜交的大熔爐,人人都愛上了葛奴乙,人人都競相為葛奴乙的舉手投足落累嘆息,就連那個死了女兒的第二執政官,也痛哭流涕的衝上前抱住葛奴乙,求葛奴乙—眾人的上帝,成為他的兒。葛奴乙暗自訕笑,對自己的偉大感到喜悅,也表現出對無知大眾的輕蔑,葛奴乙勝利了,葛奴乙是偉大的,這條從未感受愛與溫暖的扁虱,憑著憎惡的力量活了下來,如今讓全世界都為他心動—或是為這個味道心動,是啊,人們根本從未為葛奴乙心動,人們是為了這個氣味心動卻不自知,這層氣味雖然包覆著葛奴乙的皮膚,但終究不是原原本本的自己所散發,葛奴乙感到害怕,先前的喜悅破壞殆盡,他仍舊是一團沒有氣味的迷霧,他仍舊是一團虛無。

  葛奴乙留下充斥著肉慾的廣場,默默離開,他跋山涉水回到初出的巴黎,這裡因戰亂而殘破不堪。夜幕下,一群由逃兵、妓女、幫派份子和殺人犯組成的團體圍著篝火休憩,沒人注意到葛奴乙的加入,這時,葛奴乙拿出完美香水,整瓶灑在身上,瞬間誘發了這許多人的注意,他們被他吸引,像月光牽引浪潮,他們都想擁有他,於是他們越來越靠近葛奴乙,越來越靠近,直到撲上他,他們撕破葛奴乙的衣服褲子,用指甲和牙齒扯進他的肉,他們像群獵狗啃食他,直到葛奴乙從地面上消失,只剩幾塊骨頭和這群人咂嘴的聲音。

  姑且不談論作者在使用文字描述氣味上多麼細膩,只要親自去看過這本書,自然而然會體驗到字裡行間的偉大,或者應該說,看完這本書,就像是回到那個年代,親身體驗了那千奇百怪的氣味,來了場豐富的氣味享宴。真正讓我感到有趣的是葛奴乙,他是天使和惡魔的合體—他當然是惡魔,沒有人會看了他殺戮少女並提煉其精油的情節後不感到寒毛豎起的,且他的母親、他的奶娘、他的皮革工廠老闆、他的香水老師等,任何與他有過接觸的人,下場皆十分淒慘,或許是作者刻意去刻劃葛奴乙的魔鬼天性,又或者他就是魔鬼使然,然而為什麼說葛奴乙是天使呢?因為葛奴乙是這麼得純粹,在他的世界裡,除了香水沒有其他,他可以為了製造絕妙香水而受飢受凍也不抱怨,他不愛任何人,也不恨任何人,他殺死少女,只因為愛上她們的味道,並未參雜邪念,他比世界上任何人都單純許多,他不複雜,像個孩子,除了心愛的玩具,不吃飯也可以、不睡覺也可以,他在強褓時期沒有嬰兒的乳香,因此被奶娘稱做「被魔鬼附身」,但上帝給了他單純的目標與堅毅的性格,使他執拗的活了下來。或許可怕就可怕在這份單純,因為一般的人太複雜了,回歸原始的欲望反而覺得恐懼,或許從另一個角度來看,葛奴乙對天賦的運用與對熱情的堅持,如能應用在工作上,或許成功的人會多出許多。

  但無論如何,無論上帝公平與否,無論葛奴乙是多麼成功或多麼失敗,多麼令人或敬或畏,他都死了,死於那種空虛感,死於他氣味的虛無,又或者,這裡反映出葛奴乙內心的虛無,沒有愛或任何的溫暖,雖然他愛他的香水,雖然他會因為氣味的變換而高興興奮,但這些都不是出自於「人」,人的愛,人的情感交流,因為人與人的互動而產生的悲傷與喜樂,終將是無法替代的,葛奴乙最後瞭解到這一點,於是自取滅亡,與他用一生換來的香水,用著大家都將愛著他的方式—儘管只是表象,但他們都將他看作天使,就這一次,最後一程,他要在有人的地方死去,有人的溫度,有人的高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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